阿侬xi

《太阳与日光》魄魄|短篇

文/阿侬

0.
吴映洁：“白敬亭！我可以做你的太阳吗？”

1.
初夏的夜总是来得很慢。
临近傍晚，天气依然燥热，行人们低头走在路上脚步加快，想要尽快逃离这令人烦闷的室外，躲进带着冷气的房间，舒爽地吸上一口气。
吴映洁站在奶茶店的门里，有些犹豫。吴映洁天生怕热，一想到推开这扇门就是燥热又灼人的空气在等着她，吴映洁就一点儿都不想出门，她回头对身后高高瘦瘦的男生撒娇道：“白白，我们再待一会儿好不好呀？”
白敬亭不自然地拽了拽书包背带，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摇摇头，“不行，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好吧……”吴映洁满脸的不乐意，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跑到柜台前笑着和服务员说了几句，接着就小心翼翼地接过服务员递给她的两杯冰水。
“呐，这个给你。”吴映洁把其中一杯冰水塞到白敬亭手里，“这样应该就不会太热啦。”
白敬亭抬头望了一眼外头，想了想把冰水贴在了吴映洁的脸上。
“我不热，你贴在脸上会舒服点儿。”
吴映洁猝不及防，被冰水弄得整个人下意识往后缩，她接过冰水，一手杯贴在脸上，笑嘻嘻地对白敬亭说：“白白，你真好。”
被夸赞的人却是很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把门推开。
“没事儿，走吧。”
“嗯。”吴映洁一蹦一跳地跟在白敬亭后面，低下头专心致志地踩着白敬亭的影子玩，末了忽然长叹一声，“明明夏天还没有到，怎么就这么热啦？”
白敬亭闻言，回过头轻声向吴映洁解释，“现在已经过了立夏，其实夏天已经到了。”
“啊？不是6月7月8月才是夏天吗？现在明明才5月啊。”吴映洁一脸疑惑。
“这样说其实也对，不过现在咱们一般都是把立夏算作夏天的开始。”白敬亭十分耐心。
“啊这样啊……”吴映洁面带纠结地歪了歪头，“好吧……怎么这么乱啊？”
“没事，”白敬亭将手抬起来，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吴映洁的脑袋，顿了顿还是放下，他继续说道，“反正咱们高考也不考地理，不会也没关系。”
吴映洁的心情很快就又明朗起来，她仰起头对白敬亭一笑，“是哦！我们高考不用考地理啦！”
耳边突然响起聒噪的喇叭声，吴映洁和白敬亭还站在原地，当车鸣声与尖叫声距离他么越来越近的时候，两个人才恍惚地转过头。
“小心——！”

2.
“哎哟！”吴映洁的头因为打瞌睡一点一点地，突然撞上了桌子，睡意瞬间跑光，吴映洁吃痛地揉了揉额头，眼里闪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撞到头了，好痛哦……”
白敬亭看着吴映洁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他绷紧了嘴角，故作严肃地问她：“不是说好要和我一起复习的吗？”
吴映洁听到这话，顿时心虚得很，她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啦，可能因为我昨天太兴奋了没有睡好，所以刚刚才会很困，我现在不困了，我们继续吧？”
白敬亭的重点却偏到了另一个地方，他皱着眉头重复道：“太兴奋没有睡好？”
“是啊！你说要和我一起复习，我就很兴奋嘛！所以有一点点点点的失眠啦……”
白敬亭失笑，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刚刚讲到哪里了？既然你睡醒了那就继续吧……”
“等一下！”吴映洁这会是彻底清醒了，看出来白敬亭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便一掌拍在了书本上不让白敬亭看，她慢慢向他靠近，小脸上写满了严肃与认真，“你……”
白敬亭没有来的有些紧张，不自在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怎么了？”
“你……”吴映洁眨了眨眼睛，表情瞬间变得无辜万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同意跟我在一起嘛？我跟你说，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你说要是我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不能等到你的答案，那岂不是很可惜？”
“别瞎说，怎么会有意外呢。别乱想。”吴映洁的最后一句话让白敬亭不是很开心，“离高考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抓紧时间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没能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吴映洁闷闷不乐地嘟了嘟嘴巴，“好吧……”
·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白敬亭把教辅合上，看了一眼手表，问吴映洁，“我刚刚教你的那些，你再回去看一遍。对了，你要是有些步骤忘记了，我的笔记里有完整的过程。”白敬亭又把一本笔记本从背包里拿出来给吴映洁。
吴映洁接过来翻了翻，惊叹道：“天呐，你的笔记好详细哦！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些成绩好的人都不会记笔记的嘞。”
白敬亭低头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道：“也有例外嘛。”
·
白敬亭将吴映洁送到了她家楼下，向她摆了摆手。
“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吴映洁有些不舍地看了看白敬亭，又欲言又止地低头，脚尖在地面上随意地划了划，“那……再见啦。”
“嗯。”
随着白敬亭轻轻的一声应答，吴映洁也飞快地转身跑上楼，速度之快让白敬亭莫名有些失落，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离开。
吴映洁用最快的速度进了家门，甩掉鞋子也没顾得上穿拖鞋，直接奔向了自己的房间。
透过窗户，吴映洁还能够看到白敬亭的身影。
微微地喘着粗气，吴映洁笑着将手贴在窗户上，然后在玻璃上描绘白敬亭的轮廓。
每次看到电视剧中主角们隔着窗户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的一幕，吴映洁都会很不理解，如果舍不得就去追，不愿意让他走就别说“再见”。可是当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吴映洁又觉得，其实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我就这样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无所顾忌地看着你。

3.
对于高三生，最难得的就是闲适的假期。饶是吴映洁这样放肆洒脱的性子也在周末时候约了白敬亭复习功课，虽说目的不是很纯，但至少也起到了一点效果。
说来也奇怪，平时任凭吴映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解题方式的题目，在白敬亭的指点下竟然能够掌握所有类似的题型。对此，吴映洁只想唏嘘一句，什么恋爱会让人退步，明明就会让人进步！
至于她和白敬亭其实并没有开始恋爱这回事，也被吴映洁选择性地抛在了脑后。
“嘿，新的一周开始了，怎么没精打采的？”王鸥刚到教室，就看到自己的同桌——吴映洁正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
感觉到王鸥在自己旁边坐下，吴映洁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不要打扰我思考问题。”
这回王鸥可以说是十分惊讶了，她把背包往抽屉里一塞，颇为好奇地凑上前问：“什么问题啊？值得你这么冥思苦想？”
“真的是非常深奥的问题，打从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但是就是没有个结果。”吴映洁将下巴支在桌子上，使劲儿斜着眼神要去看王鸥，“鸥鸥，你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上学这种事情的存在啊？它残忍地把我们的美梦扼杀在了被窝里，明明是那么邪恶的存在，怎么会延续了这么久？”
王鸥顿时翻了个白眼，修长是手指毫不留情地戳了戳吴映洁的脑门，“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天的在想什么？是不是昨天又没睡好？”
闻言，吴映洁笑嘻嘻地往王鸥怀里凑，“其实也还好啦，就是会经常做些很奇怪的梦啊，就比如说有人一直在叫我醒过来，可是醒来又发现什么都没有诶！哎呀这种问题我每天都要想一遍的啦，我觉得很快就能够找到答案了哦！”
“我觉得你现在就应该找到答案了吧？”王鸥笑着把吴映洁揽进怀里，手不安分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在接收到怀中的人那不解的眼神后，王鸥往后面使了个眼色，又小声地在吴映洁耳边说，“你要是不上学，怎么遇到他啊？”
王鸥口中的“他”是谁，不用说明，吴映洁就已经了解了她的意思。
“对哦！”吴映洁恍然大悟，猛地从王鸥怀中直起身，“我找到答案了诶！”
王鸥坐在位子上，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望着吴映洁一改之前颓废的小模样，整个人又是活力满满。这时正好白敬亭进了教室，吴映洁刚刚才激励过自己要好好学习，这会儿看到自己的“答案”正走向他的座位，吴映洁喜上眉梢地一步并作两步跑到白敬亭面前，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白，谢谢你！我会好好学习的哦！”
白敬亭：？
王鸥捂着嘴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在看到白敬亭向自己望过来的迷茫的眼神时，也只能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没有什么大事。

4.
这天是周一，两节课后就是升旗仪式。对于即将走进高考考场的高三学生们来说，最喜欢的活动大概就是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了。因为升旗仪式过后就是十几分钟的自由活动，可以让他们暂时远离题海放松。
每到这个时候，白敬亭就喜欢约几个朋友一起打打篮球。而吴映洁则是和王鸥一起，在篮球场外边偷偷摸摸地看白敬亭打篮球。
“天啊，好帅哦！”吴映洁不住地剁脚，拉着王鸥一脸花痴，“鸥鸥，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啊？”
王鸥对此不以为然，“这世上帅哥多了去了，你就这么喜欢他的脸啊？”
“哪有啦~”吴映洁先是羞赧地拍了拍王鸥的胳膊，而后正色道，“也不全是因为他的脸啦……就是……哎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肯定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才喜欢他的！鸥鸥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肤浅好不好！”
王鸥见吴映洁较真了，急忙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错了。”
吴映洁被顺了毛，哼哼唧唧地带着笑继续看白敬亭打球，发现那人已经结束了运动正擦着汗往出口走过来的时候，又急急忙忙地对王鸥说：“鸥鸥，我先去给白白送水哦！”
接着，在王鸥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吴映洁就抓着一瓶矿泉水撒丫子跑向白敬亭。
“白白！给你水！”吴映洁将拿着水的手臂扬起，抬起头想要看向白敬亭，却因为太阳光有些刺眼，只好眯起眼睛。
白敬亭在打球的时候就被人提醒过吴映洁在外边看着自己，所以对她来找自己这件事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当那个人突然跑向自己，扬起灿烂的笑容望着自己的时候，白敬亭还是觉得一阵恍惚。
恍然间，白敬亭仿佛又看到了在那个午后，吴映洁害羞地将手背在身后，笑容明媚地问他。
“白敬亭！我可以做你的太阳吗？”
我……白敬亭的嘴巴动了动，就被面前的人扰乱了思绪。
“白白？”吴映洁的手举得有些酸了，看到白敬亭像是魔怔了只看着她不说话，羞涩褪去后只剩下奇怪，她只好出声问，“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白敬亭很快回过神，接过水，拧开瓶盖灌下一口水，“谢谢。”
吴映洁看到自己买的水被白敬亭几口喝得干干净净，内心十分满足，她雀跃着跑开，大声回答他，“没关系啦！”

5.
吴映洁在追白敬亭，是班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白敬亭的态度他们就看不清了。有人说白敬亭虽然和吴映洁走得近，但是也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拒绝女生。对于这些风言风语，吴映洁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她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倒是会担心白敬亭因为这些流言而离自己远远的。
事实上，吴映洁的担心并没有发生。白敬亭像是不知道外人在猜测他和吴映洁之间的关系一样，仍旧和以前一样，对吴映洁的所有要求都全部接受。
很快的，两个人愈发亲密的举动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何炅自认是一位细心的，并且会为学生考虑的老师。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白敬亭与班级里出了名的调皮鬼吴映洁两个人之间奇奇怪怪的磁场，何炅早就想找他们两个人谈谈了，但是他考虑到现在的孩子们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候，又都是十分浮躁的，有点儿八卦自然会传遍年级，所以他忍住了，准备挑在没多少人注意的时候，把吴映洁和白敬亭叫上办公室，好好地聊一聊。
何炅很快就等到了这个机会。
吃完午饭，何炅从教室食堂出来，正巧看到吴映洁和王鸥也刚刚从食堂出来，而白敬亭也和魏大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何炅没有多加考虑地直接走向吴映洁。后者还呆呆的看着何炅，大概是没想到老师为什么会换了方向朝自己走过来，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何，何老师。”

“映洁，老师有些话要跟你讲，方便吗？”何炅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又对慢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的白敬亭扬了扬下巴，“敬亭，你也跟老师一起过来吧。”

白敬亭面色沉着，似乎并不意外会被何炅叫去谈话，反倒是吴映洁有些惴惴，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想要以此来拖延时间。

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何炅把白敬亭和吴映洁带到了办公室，温声细语地开口：“我知道最近同学们之间有一些传言，老师相信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我找你们聊天也不是为了什么，主要就是想跟你们说，不要太在意那些不中听的话，生活和学习都是为了自己的。”

吴映洁原本还在想着老师是不是准备“棒打鸳鸯”，甚至都已经把她和白敬亭被迫分开之后的情景都想到了，却愣是没想到班主任只字未提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反而在安慰他们。

白敬亭比吴映洁先反应过来，点点头附和何炅的话，“谢谢老师。我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我们不会在意同学们的话的。”

虽然明明知道在老师面前时断不能暴露自己的小心思的，但是在听到白敬亭说两个人只是“朋友关系”的时候，吴映洁还是忍不住有些小郁闷。

走出办公室，吴映洁气鼓鼓地没有和白敬亭讲话，一个人走在前面，试图让那人发现自己正在生气。可白敬亭大概是生了个榆木脑袋，愣是跟在她后面闷不吭声地走了许久也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吴映洁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要爆发了。

“白敬亭！”这好像是吴映洁从表白后第一次叫白敬亭的全名，她原本还老大不高兴地噘着嘴巴，可是在和白敬亭对上视线的时候就突然没了气势，“我跟你说，我现在在生气哦。”

白敬亭握拳抵在唇边，低声地笑，“在气什么？”

“我……”吴映洁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自己应该更凶一点，于是挺起胸膛朝白敬亭走了几步，试图让那人感受到自己的愤怒，“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吊着我？”

“吊着你？”白敬亭不太明白。

“就是……”吴映洁的声音又变小了，她低下头不敢看白敬亭，“就是我向你表白的事情啊……你一直都没有给我回应诶……”

白敬亭愣住了。笑容慢慢地从他脸上消失，吴映洁悄悄抬头观察他，觉得白敬亭此时的表情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预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会儿像是被戳了一个洞的气球，咻地一下飞不见了。吴映洁左右望了望，慌慌张张地开口，“啊……那个……午休要开始了诶！我们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吴映洁十分没骨气地退缩了。

 

6.

王鸥觉得自己的同桌兼好友吴映洁这段时间很不对劲。要说不对劲，其实在外人看来并不是很明显，吴映洁仍旧还是会在下课的时候和王鸥开玩笑，在别人和她说笑的时候也能回梗，学习还比以前认真了不少，至少数学成绩提升了一大截。唯一的不对劲恐怕就是吴映洁不和白敬亭讲话了，但是仅凭这一点，对于王鸥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要知道她这个同桌平时可是三句话不离白敬亭，有事没事会逗弄一下坐在后座的白敬亭的啊！

这一切变化都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呢？王鸥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她想起来之前班主任何炅有把两个人叫过去谈话。

难道……班主任棒打鸳鸯了？

这个想法刚刚闯进王鸥的脑袋，与此同时何炅那带着笑的脸庞也在她脑海浮现。不不不……王鸥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何老师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一定是吴映洁这死小孩又开始作了。

王鸥对此坚信不疑。

吴映洁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好友脑袋瓜里正在想些什么，她正坐在位子上发呆，万分后悔之前自己的行为。起初她只是因为一时激动才逼问白敬亭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在看到那人的表情之后，吴映洁又莫名地慌乱起来，她害怕听到的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便没出息地当了一个缩头乌龟。找借口逃走以后，吴映洁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逊，想要再和白敬亭讲话就拉不下脸，便想着要不等他主动好了。

于是吴映洁开始在课间和王鸥打闹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白敬亭的桌子；开始在白敬亭进教室门的时候突然声音很大地和别人说话；也开始特意绕过白敬亭，向他的同桌魏大勋借用笔记或者是其他资料。吴映洁自认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为什么白敬亭还是无动于衷呢？吴映洁很是不理解，他明明就应该在我和别的男生开玩笑斗嘴的时候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然后霸道地向全班宣布“她是我的”啊！深受言情小说荼毒的吴映洁便越想越气，如果说最开始因为不知所措而刻意逃避的话，之后的吴映洁就是在和白敬亭单方面赌气和冷战了。

可是吴映洁现在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因为一时想不通和白敬亭置气，导致现在她想和那人说话都拉不下脸来。

 

7.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吴映洁又觉得，会不会是因为白敬亭太害羞了，所以不好意思跟自己说话生怕被拒绝？哎呀如果是真的害羞了就早说嘛，吴映洁瞬间被这个理由给说服，摩拳擦掌准备给白敬亭一个台阶下。

放学时，吴映洁故意把背包一甩，东西哗啦啦地从大开的拉链里掉出来，她做出很抱歉的样子向白敬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记拉链没有拉了。”

白敬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把掉出来的东西捡起来。待吴映洁把东西都收拾好以后，白敬亭才低低地开口说道：“没关系。”

吴映洁几乎是立刻就露出了笑脸，她把书包的拉链拉起来又拉开，犹犹豫豫地问：“晚上……一起走吗？”

说完之后她又在心里疯狂懊悔。

你在说什么啦吴映洁！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骨气！你已经说了第一句话了！接下来就应该由他来开口啊！

白敬亭一愣，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啊。”

吴映洁努力无视自己那双正在发热的耳朵，背起书包跟在了白敬亭后面。

白敬亭话不多，平时走在路上也大多是听吴映洁在叽叽喳喳地讲话，但是这次吴映洁正在拼命地控制住自己不能再做那个主动的人，所以也出奇的安静。这回是白敬亭先开口说话了。

“你最近……很忙吗？”忙到都不跟我一起回家一起复习了。

吴映洁先是愣了愣，而后含糊其辞地说：“有……有点吧。”

“哦。”白敬亭应了一声，又不讲话了。

吴映洁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是真的不准备再讲话以后，很是憋屈地跑到白敬亭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怎么了？”白敬亭很是疑惑。

“你到底有没有发现我在生气呐？”吴映洁索性把话直接摊开来讲，又很委屈地低下头，连声音也低了几分，“你都不会哄哄我吗？”

“……”白敬亭沉默不语。

吴映洁有些慌乱，她又补充道：“不是非要是情侣关系才需要哄女生哦！就算是朋友，朋友生气了，你也要哄吧！”

“对不起。”白敬亭的表情带着些许抱歉，“我不太会哄人，但是如果你想要我哄你的话……我可以去学学。”

因为白敬亭前半句话而沉下心的吴映洁在听完他的话以后又重新开心起来，一下子就将她这几天的郁闷情绪全部都扫光。

白敬亭还没有说过这么直白的话，让吴映洁在喜悦之余还有点不适应，她别别扭扭地回答：“也不是非要你哄啦……你，你想学也可以学……”说这话的同时，脸上的笑容却完全遮不住。

“我还有话要跟你讲，”白敬亭还没有讲完，他专注地看着吴映洁继续说，“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之前跟我说的话我一直在考虑，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我们想这些的时候。我答应你，等到高考结束，我会给你答复。”

吴映洁忽然忐忑起来，她看着白敬亭，想要提前打探点儿消息，“那……可以先告诉我，答案是我想听到的吗？”

白敬亭咧嘴一笑。

“不告诉你。”

 

8.

高考前夕，由于要布置考场，学校给学生们放了假，吴映洁见不到白敬亭，只好打电话骚扰他。

“白白，我很紧张怎么办？”毕竟高考也是人生的转折点，吴映洁还是很害怕自己发挥不好的。

那边白敬亭似乎在看真题，闻言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是在紧张哪个？”

什么紧张哪个？吴映洁下意识地就要问，忽然想起来白敬亭之前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于是她像是害羞又像是生气地跺了跺脚，“我本来都已经没有想这件事情了啦！要是因为你考不好，不管你给我的回答是什么，我都要赖着你了哦！”

白敬亭在那边笑，吴映洁因为羞愤而挂断了电话。

晚上，吴映洁磨蹭了许久，终于在父母的催促下上了床，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明天就要进入考场了，她怎么能安心睡得着呢？

心脏在左胸膛跳得十分活跃，吴映洁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有些崩溃。

要是因为今晚失眠导致明天起不来怎么办？不行不行，吴映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睡过去的！加油！这样想着，吴映洁迷迷糊糊地坠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特别长，吴映洁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好几年，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有椅子搬动的声音，吴映洁想要开口让他们别吵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无奈之下，她只好睁开眼睛。

一个披着卷发的女人正背对着吴映洁坐在床上，和站在边上的吴母说话。吴映洁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发出声音，“你们好吵哦……妈，有没有水啊？我好渴。”

吴母和那女人俱是一愣，看向吴映洁的时候满眼都是不敢相信，这时候，吴映洁才发现坐在自己床上的卷发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好友——王鸥。

吴映洁看他们都愣住了没有人管自己，便自力更生，看到床头柜上有水就拿起来喝了。喝完以后，她抹了抹嘴，畅快地出了一口长气，“天哪我要渴死了，感觉就好像几年没有喝水一样。啊对了！现在几点了？我是不是要迟到了啊？”吴映洁掀开被子想要爬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腿使不上力气，无法支撑她坐起来，“我的腿怎么了？不会是一觉睡醒就瘫痪了吧？”

 

9.

“死丫头你终于醒了！”吴母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前抱住吴映洁，说话开始哽咽，“你说你都睡了多久了，你还知道醒来？”

吴映洁有些懵，她看着王鸥，试图求助，“鸥鸥，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要去高考吗？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啦？一点都不像十八岁青春美少女好不好？”

吴映洁开始嘲笑王鸥偏成熟的穿衣风格，试图让她说点儿什么。

果然，王鸥说话了。

“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美少女了，”王鸥的眼中有泪花闪烁，她走上前抚摸着吴映洁的脸庞，“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映洁，你已经睡了五年了。”

抱着吴母的手无力地垂下，吴映洁的眸子放大，她的头开始疼起来，一瞬间所有的回忆都冲向她的脑海，似乎要将她那容量有限的脑袋挤爆。

原来……我已经睡了五年了吗？

没由来的，吴映洁落下泪来。她知道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只不过梦是真实的，是曾经发生过的，而最初被当做噩梦的那场车祸，也是真实的。

 

10.

在被巨大的恐慌笼罩之前，吴映洁只记得有谁紧紧地抱住了她，似乎要将所有的伤痛替她挡下来。除了路人们的尖叫声，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的声音，在吴映洁听来最为刺耳的，是身体与车子碰撞发出的声音。

那一瞬间，吴映洁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是红的，泪水从她那双绝望的眸子中落下来，她茫然地直起身，不顾自己脑袋上的撞伤，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白敬亭。

“你怎么这么傻……”吴映洁抱着白敬亭痛哭出声，她的嗓子已经有些发干了，却还是拼了力气冲那些还没有缓过神的路人们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捧着白敬亭的脸，细心地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别睡，白白，别睡。”吴映洁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她却还是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笑容，“不要睡啊，白白。”

白敬亭看着吴映洁，无力地笑了笑，抬起手吃力地为她撩起耳边的碎发，“我……我愿……”

吴映洁捂住了白敬亭的嘴巴，“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我要带你去看医生。”吴映洁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而脱了力，直直地跪倒在地上，白敬亭摸索着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十分用力，却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我没睡，你也……你也别睡。”

“好……”吴映洁反握住白敬亭的手，笑着答应。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吴映洁和白敬亭紧紧握住的手最后还是松开了，吴映洁躺在担架上，最后想再看一眼白敬亭，却无力地倒回担架上。

她很累了。

虽然答应了白白不要睡，但是我太困啦……就睡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11.

吴映洁一睡就是五年。

在想起事情的所有经过之后，吴映洁慌慌张张地抓住王鸥的手，“白白呢？我记得当时他伤得比我重……他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王鸥就翻了个白眼，“那辆车子在撞到你们之前就已经在刹车了，所以当时的情况其实不是很严重。是皮外伤多了点儿所以血流得很多，看起来很恐怖而已。人家白敬亭没什么大事儿，骨折了，休养三个月就好了。倒是你，给我闷不吭声就睡了五年。”说到这里，王鸥狠狠地戳了戳吴映洁的脑门。

“没事就好……”吴映洁自知理亏，不为自己辩解，“那……他是不是走了？”

“人家高考考得特别出色，肯定要念大学啊。”

“哦……”

车祸是发生在高考过后，那天白敬亭约了吴映洁出来准备告诉她自己的回答，没想到吴映洁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答复又因为一场车祸而拖延了五年。吴映洁忽然想起这个，委屈地扁了扁嘴。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白敬亭的回答呢。

吴映洁又想起白敬亭在受伤时挣扎着想要说出口的话。

——我愿……

愿意什么呢？

吴映洁那时太慌乱，生怕白敬亭说多了话会失去力气，便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说，现在想想，或许那就是他想要给自己的回答。

“对了，”王鸥忽然想起来什么，“我给你弄得太激动，差点儿忘记一件事。白敬亭出院之前找过我，让我给你一样东西。我想让你醒来就能看到就给放在病房里头了，还特意告诉过阿姨这东西不能丢，我找找啊。”

王鸥开始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翻，吴映洁的心脏也悬起来，忍不住探头看着王鸥的一举一动。

“找到了！”王鸥把一本笔记本从抽屉的最底层找出来，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递给吴映洁，“给你。”

吴映洁接过笔记本的手有些颤抖，她认出了这是当时白敬亭给自己看的那本笔记。

翻开第一页，吴映洁看到第一句话，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先是小声抽噎，再到后面的放声大哭，王鸥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做个自动抽纸机帮她擦眼泪。吴映洁哭着，像是要把五年里没有留下的泪水全部哭出来。

 

12.

吴映洁还记得五年前的自己，是怎样无畏又害羞地对白敬亭说出那句：“白敬亭！我可以做你的太阳吗？”

吴映洁也还能记得五年前的白敬亭，是在怎样惊慌的情况下，颤抖着嘴唇想要给她回答：“我……我愿……”

可是吴映洁不知道，白敬亭在五年前，是用哪种心情将那句话写在笔记本的扉页，送给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的人，然后挺直背脊孤独地离开。

——“我愿意，做你的日光。”

 

End